陆建德:陌生人的眼光

作者:发布日期:2015-07-11

「陆建德:陌生人的眼光」正文

开篇:破除思维定势,找寻陌生人眼光的必要性

最近,我在关注我们中国人和中国文化,想探究里面究竟有一些怎么样的一些内在的品质,我们是怎么样地来界定这种品质,同时,外面的人,他们是怎么看待中国文学和文化。这些人对中国的文学和文化,或者用学者的方式,或者用普通老百姓的方式进行研究。他们的言语,对我们有什么启发。我们很多表述和认识已经说了很久了。那么,一直在说的话,背后是不是经得起推敲,是不是有一些表述我们也需要作出一些相应的变动,这是值得我们去重新探讨的。

因为我这几天是在中央党校一个文化班里学习,班级里面有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地方上的文化厅厅长、文联主席等职务,他们一直在讲文化产业等相关问题。我们国家这几年也都在说文化产业。当我们说到文化产业的时候,我们是想当然的,因为我们觉得全世界都是这样,其实不然。对于外国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,比如美国大片,有很多东西都是政府制作的。因为我们一旦说文化产业的时候,我们就把它当作是一个经济的行为。我们应经说了二十几年:文化搭台,经济唱戏。最终实际上还是把经济作为主导,所以说文化产业这种说法实际上恰恰印证了我们把“文化搭台,经济唱戏”作为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。实际上,是不是这样的呢?如果是这样的话,背后又说明了什么问题。这种问题,我们大家提出来的很少。我们的文学传统或文化传统里面,我们以为有一些很好的表述,以为这些表述,不用更正。随即,我们就直接认同了。在我们研究或者写文章,就有很多的套话。使用这些套话好像我们在褒奖某一个人,但实际上,这个品质值得表扬吗?今天,我希望大家有一个习惯,这个习惯就是从陌生人的眼光来看这些文化传统。

一、回溯中国知识分子对认识中国文化的求索

从20世纪以来,有一些非常值得敬重的人士,他们指出了我们的文化跟西方的文化相比有什么特点。在新文化运动期间,像陈独秀他们推崇西方文化,认为两者完全对立,希望用欧洲的文化来改造中国的文化和文学,这个就是新文化运动的诠释。但是那个时候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,比如有代表性的像梁漱溟先生,他比较中国文化、西方文化和印度文化,其用心可嘉。包括后来季羡林先生也是一样,他们的用心是很好的。他们觉得过分的否定了中国文化,会走向民族虚无主义的道路,确实是这样。所以他们重新界说外国文化与中国文化。他们在维护中国文化的时候,在很多立论上,在很多方面与陈独秀那些人相近。他们会说西方文化以个人为主。

我们现在说到新文化运动史,如陈独秀他们,就主张个性张扬,个体经验,认为这种精神都是美得不得了的东西。我从来不知道个性张扬,个体经验究竟是什么。如果说这种经验要是有的,我想说《红楼梦》的时候是有的,《诗经》也是有的,一直就是有的,并不是五四以后才有的。只是五四以后出现一套话语,这套话语开始流行,就是我们刚才说的个性张扬,个体体验,一直沿用到今,一直原来的样子。当然我们说的这个个体,是把他说成是很美好的东西,就好像新文化运动那个时候就是这样,他们说,像易卜生的戏,怎么反对封建主义,走向新生活,都是以个性解放为号召。梁漱溟他们不认为这样,他们更多的认为中国文化实际上是讲阶级的,他们用来肯定一个集体,认为个人只有在集体里面才有意义。

从这里可以联想到,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,比如原来的家属结构、村落结构、士绅在中国传统社会里面所起到的作用,他们的生活又在很大程度上又反映了儒家社会的更高理想、社会应该是怎么样的。所以,梁漱溟他们几个也是这样,他们想到,可能西方是重个体,但是我们是重群体的,而且重群体的这种痕迹很多。到了改革开放以后,我们现在一般做比较文学的人和政治思想学界的人也会说,西方重个体,中国重群体,重社会。但是,实际上外面的人看起来跟我们不太一样,有一些学界的前辈他们做的都非常优秀,像哈佛的杜维明,他要在美国来弘扬儒教文化,我们比较看重的是我们经典上的文字如何说,就认为我们的社会是这样的。但是实际上,一个社会学家跟老百姓的很多行为习惯,或者说文字与习惯,是不一样的。这个时候就要看看,外面的人怎么看。我想到苏联文论家巴赫金,我们都知道,他有提出狂欢理论,他还有一个词叫polyphonic,多声部,然后他还有个关键词叫“外围视角”,就是你处在外面来看一个东西。最近几十年,在整个西方学术界非常流行的一个观点,这一点也跟我们课程的主体相关,就是你这个人是一个流亡者,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,像《东方主义》的作者齐亚乌丁•萨达尔,他说,他自己就是一个exile(流亡者),流亡者从一个地方出来,生活在另外一个地方,或者再到一个地方。他不属于一个固定的地方,很多方面他有一个优势。优势是什么萨达尔本人没说,但是,巴赫金说到的了,那就是外围视角。他不固定的地方,就是几种文化结合起来的产品。他总是能以外人的视角来看这个东西。所以,从八九十年代开始,后现代批评在世界范围内影响很大,很重要一个分支就是,你流亡者的身份能给你带来的优势。

作为中国学者,使用外围视角是不够的,要分析原因,我暂时说不清楚为什么。但是,长久的生活在一个地方,浸润一个同样的文学,读差不多的这种文学史的表述,确实有很多时候,我们觉得事情天经地义必然是这样的。但是一旦你用外围视角,你就会觉得,不是这样的。我刚才举的例子,不管是陈独秀、梁漱溟,他们的观点不同,一个说中国个性张扬不够,另外一个梁漱溟说我们的社会是重群体的,西方的社会是重个体的。但是,我们来看一下,今天学界是怎样的一种态度。

我今天拿的这本书的,是一个美国的女传教士写的,她很多年在山东生活。文学所一位退休的老同志――陈广林同志,他把这本书翻译出来,叫《我日所思》。书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,但是讲得事情要更早。我们看一下,这个美国传教士怎么说中国社会。书里面取得一些视角,我们从来没想到过,但仔细一想,好像还有一点道理。美国传教士是美国派过来,在美国家里的生活条件都不错,但是他们有传教的热情。大家有没有看过电影《简•爱》,影片里简爱从罗切斯特离开后,到一个荒原上,碰到有一家人家,看到她昏倒在地,就把她收养起来,很好的照顾她。这个人家里,有一个年轻的男子,叫圣约翰,他公开表示他想跟简爱结婚。圣约翰说,他老早以前,就跟上帝结婚了,他们的结婚很重要,能够帮助他服务上帝的事业,他准备到外面去传教。简爱相对来说不太一样,婚姻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,她觉得不自然。但是圣约翰这样的人,在当时是很多的,简爱离开他后,他有可能就来传教了,到中国、印度等地方,开始做很多的工作。

最近几十年翻译了很多的著作,都是跟传教有关的。明末的时候有一个人,叫Matteo Ricci?,我们译为利玛窦,还有像司徒雷登,他家里也传教的,在中西文化的交流和碰撞中,都是这些传教士在起作用。在这些传教士身上,有的时候我们会看到一些中国文化所不具备的力量。这个真的是看来很有感叹。我前几天,还在看美国学者写的传记,关于赛珍珠(Pearl Buck), 她也是在中国生活多年,出生在一个传教士家庭。美国一般的情况下,生活条件相比较中国要好很多。建议大家也去看一下,美国四五十年的电影,彩色画面,看起来舒服一些。他们讲的是19世纪下半叶或者20世纪初的生活水准,我们看到,那个时候的美国人的一般人的生活水准,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,那些美国传教士就放弃这样的生活程度,到中国来。那个传记里还讲到,当地人,怎么处理垃圾,怎么处理人类排泄物啊,怎么用处理人类的排泄物来表示对这家人家欢迎或是不欢迎。看到很多细节,非常有冲击力。

《我日所思》里的这个人也是,她叫安娜?普鲁伊特。那个时候的山东,像梁漱溟他们说,我们有宗族的观念,我们有村落的观念,我们重集体,但是也有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。因为当时中国农村遇到灾难的,作为传教士,在中国看到的是彻底的个人主义。这种个人主义,像陈独秀、梁漱溟他们都没有想到的,陈独秀他会想,中国没有个人,梁漱溟会想,个人?个人主义给西方吧。在中国,我们有群体,集体的概念。当时中国乡间,有各种各样的疾病,有麻风病,很多人得病后,知道要传染其他人,就听之任之,自己勉强过日子,也许有一天在街上就死掉了。

书里说,有一天清晨,在门口看到一个得病的孩子,曾经在城里干过活得。得病后,老板把他赶出来,后来在一个庙里待了几天,和尚怕他死在庙里,又把他赶了出来。得病的年轻人知道不远的地方有一些专门“行好”(原文写的是汉语拼音)的外国人。当然,这个话要打很多折扣,因为外国人来传教,也需要为自己讲很多好话,比如我们要帮助你,要办育婴堂,要办学,这里面,背后也有非常复杂的情况。关于这一点,我们暂时不批评。我们来看她的观察如何。这个生病的年轻人,是从地上爬过来的,爬了一公里多,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,来到我们的小院子。书中写到,传教士让他躺在一个草垫子上,端来一碗稀饭,放在他身边,还给他拿了一些面饼和开胃的洋葱,对他进行一些比较业余的护理。同时这个美国传教士还找到男孩子的母亲――一个小脚太太,老太太走了十多里路,来认自己的儿子。然后教堂里的人,给他们叫了独轮车,要生病的年轻人坐到车上,把它们送回家。这个背后事情还很多,我们现在是不知道,书里说的不一定完全公平,但是我们要用欣赏这种外围视角的态度,来看他怎么说。“也许你会认为中国人心肠太硬,出现这种事,是因为他们文明里面个人主义太严重。”他说的个人主义太严重,实际上是对于周围的人或事得冷漠。

我们读一些美国文化或美国文学史上的东西,会看到,像埃莫森这样的人,他们会非常强调英文里面Individuality,中文的理解就是个人,个性,有特点。他们强调做事情,不应群,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,敢于挑战,同时这个individuality他是既有权利,又是有承担的。也就是说,在明知、确知自己的权利的同时,也有很多责任义务,并且要去践行自己的义务和责任。在很多方面,一个人在很多群体里面,可能是很好的一员,在群体里是有个性的。但埃莫森为代表的人又担心,在19世纪的社会,劳动的分工越来越明确,原来一个人生活在世上,要做各种事情,但是分工一明确了以后,做的事情范围越来越狭窄。这种生活状态,埃莫森他们认为,是不利于人性的充分发展的,人性的充分发展是整个身体,两个手,有头有脚,现代的社会,我们现在看到的人,只是一个拇指,一个食指,一个鼻子……我们成了一个碎片化的人,完全没有充分发展的,远离头脑并用的人。埃莫森在这种意义上,强调人的个性,但是,这个女传教士看到一种情况,在中国,很多时候,有人遇到了危难,没有人去管理他,大家觉得我管自己的事情,这个不干我的事。这种情况,我觉得在外国人写中国的时候,表现的比较多。

前些年,有一部电影,我不确定这个电影是英国的还是美国的。电影脚本是英国的作家Maugham(毛姆),写得有一本跟中国相关的小说,英文叫《Veil》,中文叫《面纱》。里面就有这样的场景,可能确实毛姆当时就是看到,到了中国一些小城市里面,看到有人就在街上死了,没人去管他们,或者病重,也没人去管他。他们看到这个情况,他们说中国人是不是心肠太硬了,他们说在中国的文明里面,是不是个人主义太严重。书中说“每个人觉得应该只顾自己,同情别人多少有些轻率。”就是应该不要轻易去同情别人,同情别人。像我刚才说,在一个庙里面,你同情他,到时候你是要负责任的。人家反过来说你什么话,这样就说社会之间,猜忌比较多。“那个男孩子,在他主人的家里,不仅会给主人带来厄运,死者的母亲还会控告主人对孩子的死负有责任。”这些话要我们觉得,不能说完全正确,但也不完全是不对的。我觉得我们的社会是这样的,我如果的到广州去,在广州火车站,有一个很大的民警的友善提示,有八条或者几条的样子,叫你千万不要去理睬陌生人。你会觉得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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